没一会儿, 马工带着工厂里的几位师傅一起到了仓库。其中还有一位当年跟着赵老师一起组装过旧仪器的, 也被他特意请了过来。
“想不到当年装是咱们两个装的, 如今拆也是咱们两个动手来拆。”这位苏师傅倒是跟赵老师想的一样, 看着眼前的仪器发出了相同的感慨。
“行了, 在这儿我也不跟你们让来让去了。拆开之前听我的, 拆看之后听你的, 怎么样？”苏师傅又看了旧仪器一会儿，跟赵老师说道。
“没问题。”赵老师点点头。
“点根烟介意吗？”苏师傅问道。
小满摇了摇头。
苏师傅说了声不好意思。从工服上衣口袋里拿出烟盒，一边将烟叶裹上烟纸卷成烟卷, 一边念叨了：“年纪大了，手有点不听使唤了，抽根烟好一些。”将烟卷叼在嘴里, 点上, 冲着小满伸出一根手指，“我就抽一根, 马上就好。”
说完起身打开了仓库的窗户, 然后又回到仪器旁拿起工具。
苏师傅指导着其他工人们去拆新仪器, 而他自己, 则亲手拆下了旧仪器上的第一颗螺丝钉。
本来以为拆开外壳后还要做什么细致的拆分才能发现问题。谁知道才将新仪器的外壳拆开, 就看到了里面一堆被剪断混乱塞成一团的链接线。
马工有点受不了的捂着胸口, 咬牙说道：“我说他们怎么给我演示完仪器还拆开给我看看，我还以为这些外国人现在做起生意来这么好心了。原来是为了趁我不注意把线都剪了。”
“赵老师，对方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是做什么的, 会不会是......”马工看着赵老师, 不知该怎么把心中的想法说出口。
赵老师却平静的摇了摇头。“不会，齐家禄没小满这么聪明，他不知道咱们在做什么研究。而且你买仪器的国家跟他待的也不是同一个，你也把他想的太神通广大了。”
“您说的也是。”马工点点头，被捎带脚夸奖的小满则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他们就是故意使坏，不想把好东西卖给咱们罢了。”赵老师的话说的云淡风轻的，但其他人听在耳朵里，心里却是止不住的酸楚。
这一下午，小满他们都在听工厂的师傅们讨论着仪器里的构造。马工又从设计部找来两位研究员，跟着帮忙画仪器里的电路构造图。跟仓库里的人说好了需要什么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他，再怎么难他求爷爷告奶奶也要帮他们找来。这件事马工把责任都背在了自己身上，一天没解决他就觉得心上压着块大石头，喘气都觉得难受。
晚上小满坐在床桌前，想到新仪器里被一把剪断的导线，难得的握着笔在发呆。
导线能连回去，仪器也可以修好，但这或许不是最后一次的针对。就算他们搞懂了原理复原了图纸，可国内生产不出符合标准的配件，还是要偷偷摸摸的托人到国外去买。
小满觉得有些憋屈，当年赵老师带着三万块钱到处拜托别人时，也不知道到底遭了多少白眼。此刻，她恨不得自己能长四个脑袋八只手，这样就可以去做更多的事情。可惜她现在只有这一刻脑袋两只手，她只能尽量将眼前这件做好。
叹了口气，让自己将注意力都集中赵老师找出来的旧仪器图纸上。一边翻着书一边对照着图纸在空白的笔记本上算着，画着。
第二天一早，洛霜像往常一样撩开床帘叫小满起床。结果今天她看到的不是小满歪着脖子靠在墙上熟睡的画面，而是小满正一手拿笔一手按计算器，有些苦恼的看着纸上的公式。
“小满，你不是一晚上没睡吧？”洛霜担心的问道。
“天亮了吗？”小满刚刚察觉洛霜正站在自己旁边。顺着被她撩开的床帘向窗户的方向看了一眼，忍不住眯了眯干涩的眼睛。
“别揉。”洛霜抓住她的手，不让她用沾着圆珠笔水和铅笔灰的手指去揉眼睛。
小满只能使劲的闭了闭又睁开，将面前桌上的资料都合上放到一边。
洛霜没去看也没多问，只是等着小满一起去洗漱，在小满出门前还提醒她把资料都锁起来。本来小满担心这么做屋里其他人心里会有些别扭，但看她们都是习以为常的样子，还点头说洛霜说的没错。
在这里，互相对自己的工作保密并不是提防和不信任，反而是对双方的一种保护。
“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洛霜在小满脸上闻了闻问道。
小满也跟着在身上闻了闻，“马工给我的药膏，提神醒脑的，效果特别好。”
“你可真是......”洛霜看着小满算不上好的脸色，抬头替她理了理头发，感慨道：“难怪你师兄每次提起你都这么有自信，说你一定能成为最顶尖的科研人员。像你这样小小年纪就这么耐得住性子，有天赋还努力。以后一定能跟赵老师一样，成为让人相信让人敬佩的学者。”
“师兄那是看在同门情谊上夸我，师嫂你可别心。”小满笑了笑，活动了下肩膀和脖子。现在她只恨自己能做的不够多、不够快，还有太多需要去做的，多到她今年十七岁，都觉得时间像是不够用的。
仓库里，苏师傅正抽着烟卷跟赵老师聊着什么。看到小满进来将嘴里的烟卷在桌上按灭，小满还没来得及客套两句，他又起身把窗户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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