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边喝边聊，直到深夜顾廷烨才回屋，竟发觉明兰倚在床头看书。顾廷烨赶紧脱下发寒的外衣，搓热了手才靠过去：“怎么还不睡？仔细伤了身子。”
明兰慵懒地坐起来，微笑道：“适才已睡过一阵了。”
男人抚着妻子柔软的头发，语气温软：“都是我不好，叫你睡不踏实。”
明兰没有答话，睁着又大又亮的眼睛，静静道：“你什么时候走？”
顾廷烨整个人僵了下，才苦笑道：“我怕你担心，想迟些告诉你，没想你自己猜到了。”
这也不难猜——丈夫每天晚归，拿夜宵当晚饭吃，忙得脚不沾地。皇帝阅兵愈发勤快，沈国舅几乎吃住在军营了，自己虽因养胎不曾出门，可从京城市井到各武将家眷的气氛变化，她还是能感觉到的。
“皇上怎么挑这时候用兵？天寒地冻的，眼看要过年了呢。”明兰嘟嘴，心有不满。
顾廷烨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下巴搁在她头顶上，低声道：“现下先到陇西聚兵，稍事整备，待过了隆冬，草原上食物匮乏，就该是羯奴大肆劫掠之时。咱们赶早一步守着，兵发几路，趁羯奴熬不住出来，就能一网打尽。”
明兰不语。
朝廷大军好比正规军，羯奴好比游击队，这帮散贼匪寇总趁大军退走后，疯狂劫掠关外百姓，而朝廷大军又不能永远驻守在边关，要决战，最难的就是捕捉游击队主力。
“石家兄弟此次上京，也有差事吧？”她问。毕竟哪有快入冬了来北方的。
顾廷烨点点头：“趁内河河面尚未结牢冰，赶紧叫先把粮草送过去，官船不够。”
明兰摸自己肚皮——预产期在明年五月，她心里酸楚得要命，却不能叫丈夫跟老板请假，只能低低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次的回应是深深叹息，男人语气苦涩：“快的话，明年三四月，慢的话，不知道……我若未归，你只能自己生了。”
明兰“扑哧”笑了出来：“废话。我不自己生，你还能帮我生不成！”
说完这话，她突然勇气倍增，不就是丈夫不在身边时生孩子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就当自己做了军嫂，丈夫守边关去了！
她直起腰板，一只手抵在他的胸膛上，一字一句道：“就三句话。第一，不许贪功，家里不缺你加官晋爵；第二，平安归来，别弄得缺手短脚的；第三……”
她恨恨道：“不许拈花惹草，给我带回个异族公主，亡将妹子什么的，看我饶不饶你！”
顾廷烨搂着明兰贴在怀中，纵声大笑，笑声响亮得震动窗棂，深更半夜十分瘆人，外头值夜的婆子惊醒过来，面面相觑。
第207回别后琐事
十一月上旬，皇帝命钦天监择一吉日，御驾亲临西郊燕云台，点齐将帅，歃血祭天，随后兵发三路，齐奔陇西而去。
其中，皇帝特意把英国公和威远侯分开，也不知是怕这翁婿俩感情太好，掌兵过慈，还是怕翁婿俩不睦，误了大事。总之，最后顾廷烨随英国公走北路，沈从兴领段氏兄弟一路往西，薄天胄与甘老将军居中为主。
据送公孙老头前去的屠家兄弟来报，西郊大营那儿聚了十数万大军，端的是旌旗遮天，刀甲林立，杀气直冲云霄。
明兰只恨无缘目睹此古代盛况，加之身边少了他，心里空落落的难受，沉着脸坐在炕上，把下头侍立的婆子丫鬟唬得半声不敢出。
“我说凤仙姑娘，你倒是说话呀。”绿枝指着下首站立的一对主仆，大声道，“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偷鸡摸狗的！”
凤仙低头立在那儿，只一言不发，柔弱清丽的面孔还残留泪痕，她身边的丫鬟先不忿了，嘟囔道：“我们姑娘不就是见了回娘家人吗？有什么了不得的，这么喊打喊杀的……”
明兰淡淡一眼扫过去，小丫鬟立刻闭嘴。
“早先我就立下规矩的，你们要见外头的人，得报与我知道。”明兰慢慢玩弄手指，“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拿银子叫婆子开了二门，偷着溜到偏角门去见人，算怎么回事呢？”
凤仙依旧不语，那丫鬟倒一副精明模样，堆出满脸的笑：“夫人仁厚，咱们都知道，因这府里上上下下都要夫人操心，咱们姑娘怕扰了夫人，这才……”
“不然，与廖勇家的说一声也成，你们说了吗？”明兰淡淡道。
那丫鬟一时语塞，又讪讪道：“廖嫂子……不是也忙吗……”
明兰懒得再跟她废话，朝一旁廖勇家的道：“那婆子你发落了吧，别再留府里了，十两银子就叫砸开了，没用的东西。”
廖勇家的躬身应道：“那是旧府里的老人，原先就是守二门的，没想到眼皮子这般浅。”
明兰一点头：“侯爷出门了，家里的门房愈发该严些了。回头你荐几个人上来，不单夜里要守门，白天也不该懈怠了。”
她说一句，廖勇家的应一声。
明兰看了那丫鬟一眼：“既犯了府里的规矩，就该受罚，没的说我年轻，屋里没规矩。可我也不忍心重罚凤仙姑娘，既然你们主仆情深，你就替你主子受了吧。”
那丫鬟当即傻了眼，满面惶恐地连叫饶命，廖勇家的叫两个婆子上去一把拿住，冷声道：“别仗着几分小聪明，就到夫人跟前摆弄。府里的规矩，哪里是你说改就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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