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旗兵是吉山请广州将军调来的兵马,人数不多,只有三十骑外加步兵二百人,领头的舒参将听说那伙悍匪自称拿着吉山的手令,十分奇怪,当场就说:“那是假的。”
如果真是粤海关监督下的命令,吉山又怎么会让自己来办事?
当下把老周也叫过来,道:“怎么回事?这位班头说你认得盗匪头目?”
老周上前道:“参将老爷容禀,仓库里头那人自称是奉了吉山老爷的手令来办事的,他说他们不是盗匪。此人乃是宜和行吴家三少的师爷,叫做周贻瑾,见过他的人虽然不多,但知道他的人,至少有半个西关。”
舒参将挥手说:“别给我废话了,我就是粤海关监督府从广州将军手下调来的兵,吉山老爷怎么可能一边派人办事,一边让我来拿他的人?那里头的人一定是假的。”
“参将老爷英明!”谢原礼道:“那伙盗匪,我看着就不对。”
老周道:“那万一人家真的是奉了粤海关监督府的手令呢?”
“那就让他们拿出手令!”谢原礼说:“没有手令,都是假的。”
老周道:“他们说了,他的手令正在路上,很快就可以送到。”
冯都头在旁冷笑道:“老周,你做了多少年捕头了?这种哄人的话也信?”
老周道:“正是因为这种话如果是扯谎,一戳就破,他们又何必说谎?说了谎又有什么用处?”
冯都头道:“谁知道盗匪怎么想,也许他们在拖延时间。”
老周道:“拖延时间又有什么用处?我看反正仓库难以攻打,不如就围而不攻,且等等看是不是真的有手令。”
两人一个力陈仓库之中的人不是盗匪,一个口口声声指仓库众人为盗匪,舒参将听的一个头两个大,不耐烦地挥手:“拿到吉山老爷跟前,自然清楚。”
谢原礼和冯都头喜道:“参将老爷英明。”
老周眼看阻拦不住,只好暗自叹息:“老弟,我只能帮到你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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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督府内,吴承鉴被引入一间小室,室内布置简陋,只有几张靠椅,地面满是灰尘,似乎很久没怎么打扫了。耳边犹自隐隐听见昆曲之声,吴承鉴刚才有细看道路,就猜这个小室其实是到了那唱戏园子的右后方,吉山那边看完戏,或者告个歉,转身几步路,就能到这里来。
这里也不知多久没人来了,嘎溜带了蔡、吴进来后,指着积满灰尘的地面说:“跪着吧。”
蔡总商就走了过去,在嘎溜指定的位置上跪了下来,对着正中那把交椅,把头也匍匐了下去,鼻子的呼吸都能喷到尘土了。
嘎溜又指着蔡总商旁边说:“去,跪在那里。”
他身后两个仆役跃跃欲试,吴承鉴知道这时若不识相,在见到吉山之前就得先白吃一顿打,便也过去跪下了,见他跪得随意,嘎溜过去踢了一脚,喝道:“跪老实点!”
吴承鉴心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就跪得规矩起来。
嘎溜这才去擦拭正中的那张交椅,擦拭得十分仔细,然而等他擦拭完了,还是不见吉山的踪影。
蔡总商显得极有耐心,虽然跪在地上,脸几乎贴着地面,却连呼吸也控制得十分平稳,吴承鉴却又打起哈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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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参将下令攻打仓库,然而他们旗兵自然是不先动手的,而是驱赶民壮为前驱——这是他们旗人做惯了的事情。
冯都头十分狗腿子,卖力地驱赶民壮上前,这个仓库修建得十分牢固,周围都没什么破绽可寻,只有仓库大门为进出之道,而大门外又摆放着铁马,这要是真打起来,只要仓库中的人有些武器,这批民壮不死上些人别想攻下仓门。但民壮死多少,舒参将却都不关心。
这时仓库门忽然打开了一条线,一个人被推了出来,随即仓库门迅速关闭。
“且等等!”冯都头举手叫停,派了人将那人接出来,近前一看,却是谢老四。
谢老四满身伤痕,又断了一只手,十分狼狈,他被带到舒参将、谢原礼身边,谢原礼有一堆的话要问他,比如问他为什么会轻易让盗贼得手之类,这时却只能按捺下来,只问:“老四,怎么回事!他们怎么放你出来了!”
舒参将问:“是你的人?”
“是,是,”谢原礼说:“这是我家派来看仓库的头儿。”
谢老四这时定了定神,忍着痛,带着哭腔说:“老爷,不好了,他们在仓库里放满了硫磺、菜油……”
谢原礼微微吃惊:“他们要做什么?”
谢老四说:“这伙盗贼,领头的是吴承鉴的师爷周贻瑾,还有他的帮闲铁头军疤。我出来前那个周贻瑾对我说,要我们不得上前,如果一定要攻仓库,他们就先放火烧了宜和行的茶叶,然后出来束手就擒。”
舒参将道:“行,那就随他们烧了茶叶,让他们出来束手就擒吧。”
冷不防谢原礼厉声叫道:“不行!不能烧茶叶!”
舒参将皱着眉头,谢原礼叫道:“参将老爷,你知道这批茶叶值多少钱吗?”
舒参将是奉命来剿贼,剿贼过程中茶叶有什么损失,跟他有什么关系?只是冷笑:“那是你的事情!”就仍然要下令逼盗贼出来投降。
谢原礼叫道:“舒参将!这批茶叶是吉山老爷交代了放在小人仓库里的,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有失,如果茶叶被烧,吉山老爷怪罪下来,舒参将你吃罪得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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