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妹的爱情就在这不见阳光的夜里存活着。
渐渐的,她也开始贪恋起这卑微的时间,也越发想知道现在依旧只能躺在床上的心紫究竟是怎样的女子,因为无论自己多么贤惠善良,她依旧能独占掉水生所有的爱意。
蛊妹还是偷偷去了心紫的屋子,推开门,艳红艳红的纱将她的房间装扮得一如成亲那日的红一般。而红纱里,一个穿着鹅黄色衫子的女子,合着双眼正在沉睡,宛若仙子一般。
美则美矣,与阿娘相比,却多了些许人间的烟火味道。蛊妹黯然离去,此心紫虽然依旧无法媲美阿娘,却也胜过她百倍。
次日,蛊妹正在房里细细地为自己上妆,突然门开了,水生这次是红着双眼进来,就像一头发了疯的雄兽。
他一步一步向她走来,没等蛊妹开口,一个巴掌过来,一丝腥甜扩散在嘴里。
“你这个黑了心肝的蛊婆,你对心紫做了什么?”他嘶吼着。
“我去看了她。”蛊妹直言不讳。
“她快死了,快死了!你既是要她性命,当初何必救她!”
“对了,你的血,你的血就是她的药。”他默念着扯过蛊妹的手,就像疯了一样用他锋利的匕首划在她的胳膊上,一滴一滴暗红色的鲜血伴着心痛流进青瓷碗里。
他的心紫不好了。是啊,他的心紫,他唯一最爱之人,而自己不过是个解药。
手腕上的剧痛让蛊妹突如冷水灌脑,一切清晰起来,眼前这个不属于自己的男人究竟哪里值得自己对他如此,为他抛弃自己的阿娘,抛弃自己平静的生活,抛弃自己的自尊?
阿娘说过:蛊是最毒的药,而云水生给她下的蛊,蛊妹已毒入骨髓,痛不欲生。
她的眼前一片黑色。
蛊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我看见了阿娘,她还是那么美。
她提着黄色的油灯在家门口,向自己伸出手,可无论自己多用力地去够她的手都够不到。
当蛊妹醒来,梦也醒了。
此后云水云再没出过她的房门,但后来,蛊妹有孕了,而水生仍然再没来看过她。
听说那位心紫姑娘醒过来了。
看着自己渐渐隆起的肚子,感觉即使没有了爱情,她也有了新的指望——孩子。
听说云水生去跑漕运的时候,蛊妹已经怀胎九个月,再有半个月自己就能见到孩子了。
那晚,天很冷,蛊妹早早就睡下了,谁知后半夜竟然热起来,伴随着浓烟呛鼻。
她猛地起身,看着外面火光四起,自己屋里的布帛织物都已燃起了不小的火焰,她扑到门口开门,却发现门窗均已落锁。
“不,我的孩子不能死,我的孩子不能死!”蛊妹拼命地砸着门,却没人理她,烟越来越浓,一个窈窕的身影迎着火光投射在窗上。
蛊妹扑过去:“救我的孩子,救我的孩子!”她用力地扑打着门。
门外的人只是冷冷地站在那儿,看着她挣扎哭号。
蛊妹不再挣扎,她知道自己今天必会死在这场无心的火灾里。而这场从自己下蛊陷害开始的戏就是那个风尘女子苏醒后送给自己的赠礼。
她容不下蛊娘,也容不下她的孩子。
那年,云水生告诉蛊妹:蛊娘是这世界上最恶毒的人。可阿娘一生积德行善;而云水生倾尽一切爱上的女子,却是这样的一副蛇蝎心肠。
“水生,我辛梓最后悔的事不是爱上你,而是仅仅因为你的一句话辜负了将全部真心交付给我的阿娘。”
蛊妹已无力挣扎,倒塌的房梁带着火苗砸下来,她的血肉发出焦煳的味道。她团着身子,“孩子啊,娘没能保护你。”
蛊妹眼前开始出现幻觉,阿娘来了,就在黄色的光晕里向自己笑,就像小时候一样……
当眼前一片漆黑,再也看不见的时候,最后的感觉就是心口阿娘的琥珀坠子越来越热,越来越热,烫得发疼。
当蛊妹醒来,她发现自己还能醒来。也发现是在自己的家,远离梅镇的深山里。
蛊妹起身,发现自己的身上均被画满了奇奇怪怪的符号。
“难道是阿娘救了我吗?”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孩子,果然是没有了。
“阿娘,阿娘……”蛊娘呼唤了很多声,可是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大概阿娘出去了吧。
她就像小时候一样,拿着盆到水井里打一盆清水,好洗去自己一身的污渍,可是在清澈的水盆里,她却看到了自己……
不是自己了。眸如星辰,发若飞瀑,肤若凝脂,身若执素,这是阿娘的面容啊。
蛊妹手中的盆子跌落,一路跌撞地跑到阿娘的房间,房间里阿娘的木牍已经布满了灰尘。
“原谅阿娘自私的决定,你以后要好好地活下去。”
在阿娘的房间里,一本摊开的古书中写道:“往生蛊以血缘信物为媒介,一旦蛊的宿主死亡,那么宿主的灵魂将与饲养者的灵魂发生对调。”而书籍下方画着的信物,赫然就是阿娘送给自己的嫁妆。
蛊妹的复生意味着阿娘替自己死在了那场大火里。
阿娘水晶心肠,她知道云水生是为寻找解药而来,是以为了保全女儿,她驱动蚁蛊意在要他性命。
可命运如此,云水生因祸得福,而她又面对女儿的以命相挟无法阻止,所以她为了女儿做下这蛊,若女儿惨遭不测,她定为蛊妹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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