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稹说完，眼睛始终盯着陈谷玄的表情，自然察觉到了那一丝变化：“道兄既然有更高妙的手段，何不讲出来讨论一番？”
陈谷玄眼神有些躲闪：“没，没有。”
石稹眼睛微微眯起，呵呵笑了两声，声音显得有些落寞压抑：“哦，好，好，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道兄休息了。”
向后退了两步，把一身灵气敛入道袍深处，像收起蜇刺的蝎子，眼神扫过陈谷玄的背后，冷笑了一声，远远坐在一张空床铺上。
陈谷玄却松了口气。
如果把灵气融合和他讲，以这人的性子，必定去尝试，但没有高人指点，吸收灵气不知节制，必定堕入妖道！到时候岂不是害他？
石稹手指在一张黄符上飞快扫动，留下一道猩红的残影，转眼又抽出一张黄符，继续飞快书写，转眼间写了四五章黄符，一一藏入袖中，显得有些疲惫，但细长的两眼里尽是冷意，把两手压在膝盖上，开始调养气息。
陈谷玄偷瞧了一眼，石稹呼吸减慢，像是已经入定睡去了，这才展开地图，看之后的路。
手指划过饕餮关的位置，只要再乘船渡过蟹湖，等到了沉璧斋，就能买到师傅所说的龟苔了，路上虽然遭了些变故，但时间耽误得不多，如果能以这样的速度前行，一年的时间估计足够了，能早一日回去，师傅炼丹就多一分把握。
想到此处，长长叹了一口气。
前路遥遥，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回野客山，陈谷玄坐在大帐里，吸溜着剩下的蛋花汤，竟有点怀念野客山的咸菜。
账外传来一声悠长的号角，陈谷玄起身撩开大帐的帘子，日头西沉，一列兵卒有序地从楼台上走下，另一队兵卒也正在空地上列队准备，似乎要换防了。
大帐外有个年纪不小的兵卒没戴头盔，嘿嘿笑着跑向这里，被另一个兵卒拦住，在耳边说了些什么，立刻露出满脸的失落，像是在埋怨什么，想要硬闯，又被人拦住。
陈谷玄看着桌上的头盔以及桌上压着的信纸，索性拿着送了过去。
年纪不小的兵卒正在叫骂，被人用胳膊戳了一下：“怎么了！我说错了么？他们...”
扭头看见陈谷玄，立刻用手抹了一把胡子，咳嗽两声，显得有点尴尬。
陈谷玄递过头盔和未拆封的信纸，笑着说道：“占了你的床铺休息，实在抱歉，不知道这些是不是你的？”
那人接过东西，赶紧用粗糙的手指捏着信纸塞到了衣服里，用手摸着，才嘿嘿笑了两声，挠着头，又有点不好意思：“我，谢谢啊，东西是我的，我闺女给我写的。她今年五岁了，学会写自己名字了！上个月的家书她写了几次都歪歪扭扭，听她娘说，自己气得把纸给撕了，不准他娘寄过来！哎呀，这个月才寄给我，嘿嘿，这小丫头脾气跟我一样...”
一边说着，一边把头盔扣在头上，两眼里泪光闪动，咧着嘴笑个不停。
身边的兵卒也跟着嘿嘿笑着，用肩膀撞了他一下：“行啊，老秦！你闺女长得好看不？等她长大了，我上你家提亲啊？”
老兵立刻板着脸推了一把：“臭小子，你想都别想！”
另一个兵卒也笑着喊道：“丈人你瞧你说的~”
周围立刻一阵起哄，老秦指着开他玩笑的兵卒：“臭小子！你敢不敢过来？看我打折你的狗腿！”
人群中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陈谷玄也跟着笑，老秦回头看了一眼陈谷玄，拍了拍自己怀里的信，低声说道：“床底下有我藏的一坛酒，小神仙你不嫌酒浑，可以抿两口尝尝，天冷驱驱寒气也好。”
“嗯，多谢了。”
周围兵卒三三两两聚成一堆，聊着老家的趣事，磨刀的，磨枪的，也有帮着脱去厚重甲衣的。
漫步其中，营地的篝火边唱着东西南北的腔调，楼台上的换防兵卒却看也不看一眼，架着长弓，死死盯着黑暗中的远方，像一尊无声的石雕，默默守望。
陈谷玄踱步回了大帐，里面仍是漆黑一片，石稹的呼吸声十分轻浅，陈谷玄没有点燃账内的灯，只是坐在自己的铺子上，调整气息。
直到夜色降临，又一声号角响起，外面的篝火被淋上水，发出呲呲的响，大家各回各的帐，各睡各的觉，饕餮关才又恢复了之前的肃杀。
陈谷玄两眼微闭，神游体内丹室，清泉汩汩。
修行者未能突破一阶冥冥境以前，这片灵气聚集之地都被称作灵海，取于天地，随之涨落。可一旦突破一阶冥冥境，位列下仙，各脉修行的差别就开始被逐步放大，丹仙的灵海会瞬间萎缩，转为一池清泉，随着心火逐渐增强，据说最后会凝成一方丹炉，可以炼天地灵气为己用，所以才称作丹室。日后能否结出金丹，就全凭造化了。
恍惚间，陈谷玄隐约听到有脚步声，两眼一睁，看见石稹站在黑暗中，问了一句：“你醒了？”
石稹脚步一停，两手重新插回袖中：“是啊，稍作歇息，养足精神，等夜深了才好办事嘛。”
陈谷玄有些疑惑，什么事夜深了才好办？正要起身去点燃大帐内的灯，忽然眼前闪动一抹猩红，一道黄符瞬间贴了过来，惊呼一声：“你干什么？”
近乎本能地出手去挡，掌心涌出一团青色的火苗，黄符还没等凑近，就被烧成了一团黑灰，石稹两眼眯起，杀意尽显，把手插进袖子，又抽出一张黄符，一声轻呵，大帐内瞬间翻涌黑云，呛得陈谷玄连忙用手捂住口鼻。
慌乱之中，赶紧辨识方位，必须逃出大帐，否则必定陷入苦战！
刚走出两步，忽然耳旁一阵风声，侧身一闪，果然在后颈上留下一道血痕，伸手去挡，却扑了个空，陈谷玄心中大骇。
虽然都是初入一阶，但这人在实战上的经验远胜过自己，大帐内交手，绝无胜算！
陈谷玄来不及多想，索性手握青毫心火，猛地一抛，照出一条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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