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谷玄被巨船上的热闹震得两耳嗡鸣，近在眼前的世间繁华，比书里的海还广，比梦里的山还高。
原来人间如此热闹。
锦衣中年人领着陈谷玄走上巨船，木楼上盘踞着一条缓缓爬动的木龙，周身彩绘，喷吐烟雾，吐出阵阵香气，熏得楼上人醉眼朦胧。
高楼的围栏上站着彼此嬉闹的女子，身着轻纱，在香雾里追逐打闹，明明已是深秋，这船上却仿佛刚刚入夏，陈谷玄两脚踏着的木板，传来阵阵暖意。
“我叫李大年，是这艘锦游上的一个接引，这位仙师，您是第一次到白螺港吧？”
陈谷玄应了一句：“我从饕餮关入关，才刚进了中原，第一次到白螺港。”指着桅杆问道：“这艘船叫锦游？”
李大年抿嘴一笑，其实也看出了陈谷玄没来过中原：“仙师要是想知道，我就多嘴两句。整个皇城一共有七艘这样的巨船，三艘过江，四艘走海，咱们这艘锦游，就是三艘过江船之一，船高七层，可载千人，渡江万里！咱们这程巡游中原，要从东海绕回，听闻您是要去蟹湖，估摸着七天后就能到了~”
陈谷玄默默记在心里，又继续问道：“那这船费怎么算？”
李大年呵呵一笑：“仙师说笑了，此次皇城颁布的募仙令上说的清清楚楚，凡是入中原的关外仙师，衣食住行，所有花费，都由皇城付了！只要您把仙府位置和名字登在募仙令上，小的就直接到最近的官府取银子咯~”
“啊！？”陈谷玄想起刚刚交出去的银锭，忽然有些心疼。
可世上的修行者多如过江之鲫，皇城有多少银子，才敢放出这样的话来？
李大年从怀里摸出一张木牌，并无雕饰，却在中央挖出了一个极小的凹槽，正好容得下手指。
“这就是上头给咱发下来的募仙令，只要仙师按个手印，剩下的交给我就行了~”
陈谷玄将信将疑：“什么是募仙令？”
李大年一时哑口，上下打量了陈谷玄一番：“仙师您别开小的玩笑，您不是来受募仙令的？”
两人正好行到半路，忽然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一条通体赤红的幼龙从巨船的池中升腾而起，溅起无数水花，在空中盘旋环绕，发出一声龙啸。
坐在桌前举杯豪饮的客人纷纷抬头去看，连声叫好，陈谷玄也惊呼一声：“池子里游的是龙？”
赤红的幼龙盘旋一圈，想要登天腾云而去，却被一根长线勾住了嘴，硬生生拉了下来，戴着斗笠的钓鱼人吆喝一声：“十五年生的小赤龙，肉质紧实，延年益寿，可有敢尝尝鲜的？”
周围客人纷纷起身叫好，这一手池中钓龙，现杀现卖，实在让陈谷玄惊得说不出话。
李大年赶紧从怀里摸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从上往下念了起来：“仙师，您快说说，您是在哪座洞府道观修行？”
陈谷玄回过神来，沉声道：“我在野客山鹤鸣观修行。”
李大年反反复复找了三遍，果然没查到这个地方，脸色一变：“这位仙师，不好意思，您似乎不在募仙令招募的范围内，只好去下四层了。”
陈谷玄楞了一下，从千芝宝葫里摸出一锭银子：“我有钱也不行么？”
李大年嗤笑一声，喊了一声：“来两个人啊，把这位客人送到下四层！别忘了收船钱啊！”
陈谷玄正要再问，李大年却笑着推脱：“我忽然想起来还有点急事，仙师请自便吧~”
“你！”
一个身披铜铠的人赶紧跑了过来，看见陈谷玄一身道衣，也有些迟疑，赶紧给李大年使了个眼色。
李大年又回了个眼色，凑到耳边说了句话，铜铠壮汉这才恍然大悟，对陈谷玄招了下手：“行了，跟我走吧！”
走下甲板的楼梯，原来下面还有数层楼梯，而且空间极大，刚一靠近，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只是光线昏暗不少。
“这位客人，听说还没交船钱，我介绍一下啊！咱们的船分七层，上三层都是仙门高人和皇族贵胄坐的，刚才是第七层，现在咱们走在第六层。这些地方，我说了价钱您也未必肯坐，我还是着重说一下这最下面的四层。”
陈谷玄一时语塞，望向第六层。
第六层的四角摆着四尊巨大的神像，弯腰抬手，两手托着头顶的甲板，随着大船晃动调整，巨像的腰上绑着锁链，作为连接石楼与石楼之间的天桥。
“咱们这下四层里，最下层的一日一锭银子，第二层一日两锭，第三层一日四锭，第四层呢，一日八两！”说着，比了个八根手指，呵呵一笑。
“虽说是一日八两，但绝对值这八两银子！越往下面，越是湿冷，这第四层上面是第五层，勉强还有些热气透下来，说不定还能见到一些富贵人家。看您也是修行的，万一有贵人赏识，说不定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陈谷玄望向第六层登船的地方，果然人人衣着锦绣，有位须发皆白的老头长脸大耳，额角已经生了斑，走路需要扶着手杖，周围一群小厮围着领路。
陈谷玄暗暗盘算，此行是为了购买炼药的原料，既然中原花费如此巨大，路费还是能省就省着些。
最下层一日才一锭银子，比墨家的搬山蟹便宜多了！回程的时候如果不赶时间，决不再坐墨家的搬山蟹了。
继续下行，忽然被人叫了一声师傅，吓得赶紧回头，果然是那个同龄女子：“师傅！还记得我嘛？”
陈谷玄连忙摇头，身穿铜铠的人两眼一转，瞥向少女胸前的徽记，语气立刻变了：“仙师，既然您和袁小姐认识，那我就送您到这儿了？”
陈谷玄赶紧喊了一声：“等等！我不认识她！”
少女狠狠瞪了兵卒一眼，铜铠兵卒的脸当即变了色：“仙师大人大量，之前多有得罪，千万别放在心上，小的这就去找李大年，替您好好揍他一顿！”
陈谷玄再喊，这人却头也不抬，气冲冲地直奔楼上，踩得楼梯噔噔作响。
少女一把拉过陈谷玄，笑吟吟地说道：“师傅~你看我这算不算有仙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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