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却说张彦先是打发掉了过来传话的白役,而后才慢悠悠地去往承发房。
一路行去,他一步三晃,故作不紧不慢的慵懒姿态,心里却是在紧急分析着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状况,以及面对刁难时,该采用何种应对之策。
平心而论,他并不怎么稀罕这份公门里的差事。
经过简单的了解,又结合了两世为人的经验判断,张彦已然明白,吏员这个群体,在一定程度上,也是相当于大明公务员般的存在。
想想后世公务员的福利待遇,以及社会地位,那都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公务员考试,更是可称之为‘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但这两者之间,区别还是有的。
在这个官本位的体制下,只有功名和官位才是真正的护身符,士大夫说一不二,其他都是浮云。你一个小吏再有权势,在七品正堂大老爷面前,还不照样得任打任罚?
办差不利,挨板子!
冲撞上司,挨板子!
应卯迟到,挨板子!
莫须有罪,挨板子……
总之,县官若真狠下决心来整你,随便找个理由就足够了。‘三日一追、五日一比’,那都还算是比较正常的待遇!
跟‘空降’过来的官老爷们一比,小吏唯一的优势,也就只剩下‘本地人’这一项了。
回到正题,张彦虽不看好自己现在这份差事,却也不愿破掉萧山县的记录,成为上岗第一天就被开革的书办,那样未免太丢人了!
连公门都嫌弃的人,将来还想当官?
哪来的治政能力?
当然了,他目前还真就没想过,有朝一日能穿上官袍。
这个梦想,太过遥不可及……
不过旁人可不知道他这心思。总不能告诉别人,他张彦费尽心机,所求不过是一个混吃等死的秀才功名吧?如此‘胸无大志’,怕是连秀才都甭想考了!
县衙承发房,其实也设有吏员主理,执掌往来文移,早先更属于县主簿的权限范围之内。
萧山县的情况比较特殊,县丞与典史并裁后,导致佐贰之官只余主簿一人,身兼数职,权限过大。因而,后来的知县不得不想方设法的将其种种权限收回,其中就包括了经手公务往来的承发房。
严格意义上来说,承发房并非一个县衙的核心,其重要性,远不及掌管机密文件的签押房。
尽管二者同为职掌公文的机构,但承发房负责的主要是普通文书处理,机密性质较高的文件,则要送往签押房,由知县亲自拆阅。
签押房又有内外之分。
内签押房里,放置有县尊印信等重要之物,便是心腹幕僚,在未经允准的情况下,都是不得入内的;而外签押房,则通常会交由知县所信任的幕僚掌管。
李师爷乃是身兼二职,总理外签押房与承发房诸事,但他平日办公时,倒是在承发房里待的时间更长一些。只有遇到特别重大的事情需要处理时,才会前往后衙签押房,请示县尊。
经过门外白役的通禀后,张彦再一次得以进入承发房。
进得屋内,瞧见李师爷正在亲手泡茶,看那架势好像是要请自己喝茶,这使得他心中没来由的一惊!反应过来后,又忍不住沉沉的一叹。
还好只是单纯的喝茶……
李师爷亲自泡好了一盏热气腾腾的茶水,转过身来,却见他正站着发愣,忽的轻笑一声,不待张彦行礼参拜,已然作势延请道:“坐吧。”
随后,又将茶盏放到了客座边的小几上,倒是表现出了几分礼贤下士的样子。
张彦仍是弄不明白,对方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李师爷今天应该不会怀有恶意,否则不至于对他如此礼遇。
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既然到了关口上,再拖延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他也急于搞清楚对方的目的,便主动开口相询:“敢问先生,今日传唤卑职,所为何事?”
李师爷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笑赞一声道:“不愧为张相公之后,倒显出了几分读书人的模样。”
你这不废话么?人靠衣装马靠鞍……张彦强忍住要翻白眼的冲动,一本正经地拱了拱手,谦虚道:“先生过誉了。”
“这可不像你的作派。”
李师爷笑着转身又去端来一杯茶水,顺势坐到了旁边的位子上,与他昭穆而坐。
张彦正自琢磨他话中的意思,倒也没太过留意这一细节,心中只是暗想,我的作派……什么作派?难道是狂士作派?
不待他作答,李师爷又开口道:“那日见你才华横溢,气宇轩昂,面对威权尚能不卑不亢,侃侃而谈……今日怎的又格外不同?恂恂之状,欲效妇人乎?”
你特么站着说话不腰疼……
张彦心中暗暗吐槽,这年头谁不畏惧权贵呀?面对同一个对象,轻狂一次是装,狂多几次和找死有什么区别!我这连个秀才功名都还没有,哪有资本狂?
“先生说笑了,当日之举实属无奈,多有冒犯之处,还望海涵!”张彦讪讪朝他施了一礼。
“无妨!”李师爷颇为大度的一摆手,继而却是悠然一叹,“那日听你所言,做人应当知行合一,未料竟连你也未能做到,可叹……”
废话!那是圣人的道理好么,我又不是圣人……嗯?知行合一?
原来你就为的这个呀!
张彦无语,心说这会的读书人是不是都有强迫症?动不动就喜欢钻牛角尖,搞文字研究,碰到个新词儿就想穷究其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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