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屋穿戴整齐，又简单梳理好鬓发后，张彦才慢吞吞的打开了院门。连来人模样都未看清，他劈头盖脸便骂道：“哪个混账东西如此不开眼？”
来人乃是膳馆厨娘刘氏。
一见他这态度，刘大娘登时就不满了，叉起腰来讽刺道：“哟，这人一往高处走，脾气也变大了不少嘛！”
看清是刘大娘后，张彦莫名感到有些心虚，讪笑道：“大娘怎么到这儿来了？”
“你一宿未归，我那侄女儿可是急得要死，只道你是出了什么意外呢！”刘氏乜他一眼，继续数落道：“嗬，我让人一打听，才知怎么回事，敢情又纳了个小儿……不，是纳了两房！”
“大娘说笑了。”张彦僵着张笑脸，颇不自在地转移了话题，“您特来寻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说着一拍胸脯道：“您尽管说，保证给你办妥帖喽！”
刘氏笑了，看向他的目光有些不怀好意，“当真？”
“当真。”
“成，先把婚契给我写了。”
“这个……不急于一时吧？”
“谁说不急？”刘氏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说道：“再要这么干等下去，我家那侄女，可不得沦为四房五房了？这叫人到哪评理去？”
“……”
张彦心说，反正都是妾的位分了，几房不都一个样么？就这还有的争？最终，只好转身关上院门，随同大娘去往承发房。
不得不说，刘大娘办起正事来，效率也是杠杠滴！自己居中担任媒人的角色，何小莲父女二人，更是一早就在这儿候着了……
张彦才刚坐下，突听得杂役来报，老丈人侯员外在外候见。
他心情好不郁闷。
明明是在纳妾，怎么整的像是自己要签订卖身契一样，个个都上赶着跟要债似的……吩咐一声，让那侯老头儿先在外间等着。又在刘氏等人的注目下，提笔写下了纳妾文书。
“许贤乡谢山里何家村人有诉：生自养女子，立名何小莲，年已长成，凭媒人许刘氏，议配本县临浦乡安国里小麻溪村人张彦为侧室，本日受到聘银……”
写到这里，张彦停笔问道：“聘银多少？”
“二两！”刘氏毫不犹豫的抢答。
张彦心说，居然比买丫鬟还便宜，她怎么知道我现在没几个钱？
接着，又是写道：“聘银二两，本女即听从择吉过门成亲。本女的系亲生自养女子，并不曾受人财礼。无重叠来历不明等事……倘风水不虞，此乃天命，与银主无干。今欲聘证，故立婚书为照。”
与其说是婚书，倒不如说是一纸卖身契，来得更为合适。单从内容上看，它与普通的卖契极其相似，因而民间多称其为‘婚契’。
契约一式三份，相关人员全部按下手印，又命一名白役拿去户房盖章回来，所有的程序就算是走完了。自今日起，何小莲正式成为他的侧室。
刘氏等人离开后，张彦又接见了三房老丈人……
妻妾名分不同，甚至可以说，妾其实还算不上有名分，在法律意义上，完全等同于奴婢一类。关于妻妾，有个这样的说法——妻者，齐也，与夫齐体之人也；妾者，接也，仅得与夫接见而已；贵贱有分，不可紊也。
只不过，当下社会普遍认可妾的地位，所以她们和普通下人还是有所区别的。但在正妻面前，却只等同于奴仆。
对于娘家人来说，纳妾是不需要大肆操办的，且这事本身就不见得有多光彩。
原先张彦也有此打算，结果侯老丈人不干了，说啥都要风风光光的嫁女儿，瞧着他那架势，搞不好还得来个十里红妆……
这并非夸张之言。
时人风气奢靡，最喜效仿宋人厚嫁之风，尤其是商贾之家，但凡有点财力的，都会风风光光嫁女，以彰显其财势地位，甚至不惜为此破产……
如此一来，刘大娘那一头，怕是也不肯善罢甘休的。思来想去，张彦最终决定，干脆两家凑一块儿办得了，免得自己还得请酒两次。
这般想法，真不知该说他是厚道还是不近人情好。
以他如今的地位，想要巴结的人多不胜数，各家随礼的份量定然也不轻。与其说是开婚宴，倒不如说成趁机敛财更合适。
事实上，这么干的官吏也有不少。
三天两头就能碰上喜事，遍邀宾客，然后借此大发横财，狠狠捞上一笔……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此便属于手段之一。只不过，当下的个人私财还未夸张到动辄以万计数。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张彦嘴上却是哭穷道：“我说老丈人，你这不为难我么？想我初入县衙，两袖清风，哪来那么多银子操办婚事？”
这般欠揍的话，要是换了别人，估计早拿大耳光抽他了。
侯老员外却不能这么做，好容易才找着个满意的女婿，张彦要是不肯娶了，自家闺女嫁谁去？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张彦恐怕已经死了好几百回了。
玛德，没钱？没钱你还敢纳妾？你说你要当官也就罢了，做个幕僚师爷，也好意思标榜自己两袖清风？
你咋不上天呢！
看着自家这女婿的无赖嘴脸，他嘴角抽了又抽，最终咬牙道：“我借！二十两够不够？”
“老泰山关爱有加，小婿感激不尽。”张彦根本不作任何推拒，更不会给他改口的机会，当即又补充道：“对了，小婿不才，在您过来之前，已然签定了一张婚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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