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文人雅集,顾名思义,无非就是一场高雅的聚会罢了。只不过,与会的人大都身份不低,不说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却是肯定的。
体现的正是一个‘雅’字!
正儿八经的探讨经学义理,研究格物之学的文会当然也有,只不过那种形式太过枯燥,多在中老年文士之间进行,席间也多饮茶而不饮酒。
时下的江南,年轻士人还是比较流行夜生活的。
他们的雅集,多半开在夜间,于妓家饮酒作乐,行令作对,吟风弄月,以为读书烦闷之余的消遣。但在总体上,仍是要围绕着高雅二字来进行。
大凡聚会,若无明确主题,则须通过行令罚酒来助兴。
总不能,把大家聚在一块儿,光喝闷酒不是?
因而,酒令又有雅俗之分。其种类之丰富,可谓五花八门,琳琅满目。举凡世间事物、人物、花木、虫禽、曲牌、词牌、诗文、戏剧、小说、中药、月令、八卦、骨牌,以及种种风俗、节令、无一不可入令。
既是高雅的文人聚会,喝酒行令上,必然不能玩俗令。
但这雅俗之分又非绝对,哪怕原本简单到适合普通老百姓玩的酒令,经过士人们的一番改造,加入文字游戏,便能摇身一变,成为雅令。
雅不雅,其实就是有无文化功底的区分而已。
文人玩起酒令游戏来,当然也得讲究一个风雅。只不过,像划拳这类扯着大嗓门嚷嚷的酒令,早都被士人们给排除在外了。
原因无他,太粗鄙!
最高雅的玩法,自然是效仿魏晋先贤,曲水流觞。
但眼下环境不对,目的也不是为了喝酒行乐,而是要和张彦比试诗词,所以他们早早就定下了主题——限韵赋诗!
其他的,诸如投壶、射覆、击鼓传花、令筹等名目,全都被摒弃在外。
别小看这几样,单单一个酒令筹子,都能玩出无数花样。此中老手,更是自制有无数套酒筹,什么四书令,花枝令,诗令字令,典故人名令等等不一而足。
所谓酒筹,原为算具,以竹木削制而成。后被刻上文字,成为酒令中的一种。
一套酒筹,事先会刻上各种文字,如同上香求签般用筹筒装着。如唐诗令,以一句诗文为令,若是令官抽到“人面不知何处去”一句,则意为须多者饮酒;以此类推,抽到“独看松上雪纷纷”,意为须白者饮酒;抽到“词中有誓两心知”,则席间耳语者各饮一杯。
又如名贤故事令,抽到“王羲之坦腹东床”,则未婚者饮一杯;“欧阳公坐见朱文”,则穿有色服者饮一杯。此外,《西厢记》令,通常以某句戏文为令,刻上竹筹,分别代表何人该饮酒。
这不过是最基础的玩法。
文人们为了激发所谓的雅兴,通常会给受罚之人两种选择,除了喝酒之外,还可以换成令官规定的其他要求,比如即兴赋诗一首,亦或出个绝对。只要你能成功难倒在场的所有人,就可以免受罚酒……
想要玩转酒令,除了文化功底扎实以外,还要经验老道。当然,如果有人刻意刁难,再是厉害的人也没辙。客场作战,能保证不出丑就万幸了。
眼下,张彦正是遇到了这一情形,局面甚为不利。
不得不说,府城的生童也够无耻,有意选了张彦的最强项来做比试。如此一来,纵然他们真在背地里使坏,萧山的儒生们也不好说什么。
至少在明面上看来,张彦并不居于弱势地位。
闲话不提,且说各县人选确定下来之后,此间雅妓当仁不让的被推选为令官。对此,萧山阵营里的人也难以提出异议,毕竟从理论上讲,她不属于任何一方。
将要接受考验的三人举杯互敬,饮尽一盏酒水后,出于礼貌,张彦随口问道:“未敢请教,二位尊姓台甫?”
“不敢,在下姓任,草字时用。”
“在下姓木,草字知福。”
俩人皆是二十出头的年纪,此时齐齐向张彦一拱手,先后报了名号。那任姓书生,倒还微笑以对,显出了几分谦虚礼让的宽厚气度,姓木的这人则面无表情,似是对张彦略有不满。
这也难怪,他们俩人在府城都小有名气,张彦表现出这种闻所未闻的态度,着实令人不爽。任时用还好些,并不为此介怀,木知福却是年少得志,故而自有几分傲气。
说话间,令官已然准备好酒筹,粉面含笑地为三人介绍道:“奴家这一套筹子,涵盖了上、下平声三十韵,几位公子可要往里添令?”
时下诗坛,主流用韵当然是以《平水韵》为主,律诗的韵脚一般采用平声韵。分别为上平声一东、二冬、三江等十五韵,加上下平声的一先、二萧、三肴等十五韵,合而为三十常用韵。
如果只以这三十韵为范围,那么条件还算宽松,张彦自是不会傻到自己往里加字,平白增添许多难度。因为按照规矩,加字是不能太过随意的,必须有所出处。不然的话,傻子都懂得要把自己旧作的韵脚字添加进去……
所以他率先摇头,表示自己无须添令。
观那任姓书生,表现得倒是很随意,只随口吟道:“江州去日听筝夜。”
这一句,出自白居易的《听夜筝有感》,大家都非常熟悉,有人已然随口吟诵出了全诗:“江州去日听筝夜,白发新生不愿闻。如今格是头成雪,弹到天明亦任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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