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柳沉默了。
他既是受人指使,事前当然有打听过张彦的来历,又怎会不知,张彦的父亲是个县学生员?
现如今,虽说张父已去,可他当年就读县学时的那些同窗都还在,甚至有人已经考中了举人……考中举人老爷那几位,且就不说了,光是那帮秀才就很令人头疼。
如果事情真如张彦所说,那么,他今夜还真就没这胆子把人拿下了。
开玩笑,便是刘四爷到了秀才相公面前,都直不起腰来,何况是他这么一个小小的帮差?他孙柳要是到了人跟前,恐怕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凭着捕快这身份,吓唬吓唬小老百姓还成,见了秀才,那是只有躲的份儿!
一个秀才不好惹,一群秀才就更加不好惹了。但凡有些见识的人都知道,这个群体,简直就跟马蜂窝似的,谁捅谁倒霉!
有了这样的突发状况,孙柳倒是有心欲放张彦一马了。
可回过头来细细一想,又怕张彦是在忽悠他,便冷笑道:“你既说有长辈同行,怎的只见你一人出来?你那几位叔伯呢?”
张彦心中暗自好笑,心说要让那帮秀才知道,自己称他们为“叔伯”,不知会做何感想?
要知道,里头可有不少人才二十多的年纪,却已被人唤作叔伯……而他张彦都十六岁了,从年龄上看,便是同辈相称都不过分,却偏偏是张良平的儿子。
不过话说回来,张良平的岁数也不大,去世那年才刚满三十,算得上是英年早逝了。
眼下对方追问,张彦便说:“你若不信,跟我来便是。”说罢径直转身往回走,不多时来到小院门前,叫醒了看门的小厮,“进去通报一声,让那李文斌出来。”
小厮见他一身长衫,身后又有官差相随,倒也没敢怠慢,匆匆起身进去传信。
须臾功夫,李文斌就出来了,一见张彦,不由奇道:“张兄怎的去而复返?”
张彦随口答道:“没什么,孤身一人走夜路不安全……”说着瞥了一眼身后的孙柳,“可否问你借个人手,送我回去?”
李文斌一看这情形,就明白他是遇到什么事了。按说以张彦的身份,夜巡的官差也不至于找他麻烦才是,怎会出现这种突发状况?
眼下显然也不是相询的时候。
李文斌唯有暂时按下心中疑惑,望向孙柳,面现不悦之色:“敢问这位差爷,何故与我张兄为难?”
“这个……”孙柳根本就不知道,眼前这少年人是何身份。但观其言行,必是读书人无疑,有没有功名不大好说。
“什么这个那个?”面对官差,李文斌倒是骄横得很,冷哼道:“今夜我等在此聚饮,可是犯了官府的规矩?”
李文斌越是颐指气使,孙柳越是不敢在他面前放肆,姿态不觉又矮了几分。
虽说一时半会间,还搞不清楚对方身份,但孙柳心中已然认定,这人应该是个秀才,便赔笑道:“小相公说得哪里话,小的不过秉公办事罢了……”
李文斌这货,压根就没将他放在眼里,咄咄逼人道:“秉公?秉哪门子的公,你倒是说说看!”
孙柳算是瞧出来了,人家这叫有恃无恐,若说没点来头你敢信?一般的寒门秀才,哪怕不惧官差,也断不至于如此蛮横。
可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何况是他们这些做惯了威福的官府爪牙?
孙柳暗暗咬牙,心说你们这些个秀才,时常犯夜也就罢了,老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与你们计较,如今还要蹬鼻子上脸不成?
张彦看得出来,孙柳被甩了脸色,已是濒临发作的状态了,当即不咸不淡地插话道:“忘了与你介绍,这位李公子,来自县南曹坞。”
这话简直就如一头冷水,直浇得孙柳心头火气全消,腰杆顿时又弯了下来。
其中原因,张彦最是清楚不过。
起初认识李文斌的时候,听其介绍自己出于曹坞李氏,张彦本还不当一回事。后来翻看过《萧山县志》才知道,这家伙出身颇为不俗……
他们李氏一族,竟是本地科举望族,并且名列第二!
这样的身份背景,哪怕族中暂时无人出仕,都是一方豪强,人脉关系网更是错综复杂,一般人根本惹不起。
要知道,大明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科举世家的地位,更是得到了大大的提高,便是县太爷都要敬之三分,孙柳一个小小的帮差又哪敢造次?
于是,李文斌堪比张飞当阳桥头一声吼,吓退了十万曹军……最终,孙柳也只能是灰溜溜地带人离开了。
眼见官差走后,李文斌又看向张彦,问道:“你近来可是惹上了麻烦?”
“算是吧。”张彦随口应道:“小事一桩,不值一提。”
见他不愿多说,李文斌倒也没再追问,点一点头道:“张兄可是住在官衙?我送你回去罢。”
张彦发现这人挺讲义气,倒也没有拒绝,哂然一笑道:“雅集没那么早结束吧?”
李文斌却是答道:“已然兴尽,我也正准备回去,正好同行。”
张彦闻言,奇道:“你也住在城里?”转而又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不怕旁人说你自甘堕落,与微末小吏为伍?”
李文斌一脸不屑道:“俗人只见罢了!近来买了新宅在城里,张兄要不过去坐坐?”
“夜已深,倒是不便叨扰你了,我回吏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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