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近年有所没落，无人在朝担任高官，三代之中，门第最为显赫的一户，也不过是个四品知府致仕，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中枢。
这一位致仕的知府，正是李文翰的爷爷，李老太公。
科举世家，历来以功名和官位来决定地位，李文翰的父亲又是举人，自然便成了最有话语权的一家。要说德高望重，也非李老太公莫属了。
不过，李老太公年纪太大，行动已经有所不便，张彦若想见他倒没问题，但要商谈正事，还是得由李文翰的父亲来出面。
李文翰的父亲，单名一个安字，性子倒是颇为随和。
对于张彦的到来，李家自是热情款待，真就领他见了李老太公一面。老人家对其嘉许一番，又勉励几句，那态度，如同拿他当自家晚辈一般看待。
对此，张彦也不抱有多少乐观的心态，毕竟，自己可是要纳他们李家的姑娘为妾呀……
回到堂屋，李安浅浅抿了一口茶水，随即看向张彦，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贤侄今日登门，与我有何事要商谈？”
“这个……”
张彦斟酌一番，徐徐开口道：“晚辈不才，今日厚颜相求，欲与贵族缔结秦晋之盟，不知先生是否愿意屈尊，居中为小子保一桩媒？”
“哦？”
李安闻言目光一凝，平心而论，以张彦现在的身份地位，还配不上他们家的闺女，若是族中其他女子的话，倒也不算高攀。
要知道，张彦名气太大，现下又深受卢知县信重，一般的秀才，还真不可与其相提并论。
而且，他还如此年轻，漫说考个秀才的功名不在话下，便是再接再厉，考上举人都没问题……他与张良平虽是父子，成就却大不相同，自然也就备受看重。
所以说，这应该算是一支潜力股，李家与他联姻，倒也不亏。
不过，李安心思急急一转，心说他怎会突然有此要求？莫不是记恨当年之事，欲为其父一雪前耻，有意跑来落他们李家的面子罢？
沉默片刻，李老先生不动声色的问道：“不知贤侄打算与我族中哪一家联姻？”
“应是老太公上一辈的幺房。”
“幺房？”李安眉头一挑，“据我所知，幺房未有适龄待嫁的闺女。”
见他脸色有所变化，张彦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道：“年龄稍长，尚未婚配。”
话说到这份上，李老先生已然猜出了他口中的那姑娘是谁。问题是，幺房出老辈，说起来那女子还是他本人的堂姐妹，真要与张彦联了姻，自己可不得平白矮了一头？
这还不算，关键是，李婉当年可是与张良平有过一段孽缘的啊……这关系，如若再与张彦结合，岂不乱了套？
这可是乱伦呀！
李老先生面色铁青，气得身子都在微微颤抖，好半晌，才从嘴里蹦出了一句话，“贤侄莫开玩笑！当年之事，固然是我李家处置得不大妥当，你也无须如此咄咄逼人罢？”
“老先生莫要误会……”
原本为了拉近关系，张彦应该称其一声‘伯父’的，但是李婉这辈分太大，反而让他无法用上这类略显亲近的称呼了。
他开始解释道：“在下真心要与贵族联姻，绝无半分戏弄之意。”
“荒唐！”
李安终于出声斥道：“你可知这叫什么？如此荒唐之言，若是传了出去，你让我李家如何自处？于你而言，此举亦属不孝，你当真要自断前程？”
“先生言重了！”
张彦据理力争道：“先父与其无名无实，小子何来不孝之说？既是男未婚，女未嫁，又如何当得荒唐二字？”
“你……”李安重重一拍桌案，怒不可遏，“简直胡闹！此事无可商量，贤侄请回罢！”
见他态度如此坚决，张彦也不好再争辩什么，拱了拱手，正要转身离开。突然，身后的李安又叫住他道：“慢着！李婉现在何处？”
张彦不好正面答他，只好换上一副委婉的说辞，“已然离开了慈心庵。”
“什么？！！”
李安大惊，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他道：“你，你你你……你竟敢拐带良家！”
“姑娘自己不愿回你李家，何来我拐带之说？”
“难道说……”李安直直望着他，似是想到了什么，难以置信地道：“你那外室……”
张彦知道他有些说不出口，干脆抢过话头答道：“不错，正如你所料。”
李安听了这话，几次想要发火，张口大骂，最终却是颓然坐下。
他知道，眼下再要横加阻拦，已经无济于事了。少年人血气方刚、精力正旺，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估计也早都发生了……总不能，撇下他们李家的脸面不要，贸然跑去告官吧？
良家女子，与人私定终身，实在有辱李氏门风。
可他又能怎么办呢？
这李家父子简直就是混蛋，当年生了那桩丑事，他们拼命遮掩，才算没有大范围传开。如今可倒好，打散了张良平和李婉，结果又换成了他儿子……
默然半晌，李安艰难地开口问道：“你……你们已然共处一室？她……是否仍为完璧？”
张彦突然发现，做人不能太老实，于是张口胡说八道，“男欢女爱，实属人之常情，还望老先生早做准备，再要过上几月，事情可就瞒不住了。”
“……”
瞒不住了？这话含义太过深刻，由不得李老先生不开始进行脑补。看来俩人非但已经苟合在了一起，而且，李婉还怀有身孕了……
“欺人太甚！”
李安一手扫落几上的茶盏，怒指张彦，厉声咆哮道：“你给我滚！”
张彦吓得溜出了堂屋，迎面就瞧见了一脸盛怒的李文翰。想来，他刚才就在外头，应该听去了不少‘隐秘’消息……
“张彦，你混蛋！”
他怒吼一声，气急败坏地朝张彦扑了过来。
看那架势，真要让他给缠上，非得当场手撕了自己不可……也难怪人家如此生气，按着辈分来算，他岂不得叫张彦一声‘姑父’？
张彦那个汗啊，闪身一躲，从其身侧险之又险的窜了过去。
站在李家大院外，张彦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心里不由沉沉一叹。
出师不利呀！
早便料到，李家人不容易松口，甚至准备为此出让不少条件了。可谁又能想到，这还只是当面把事情一提，人家就已经如此暴躁了……要知道，这可还没说到纳妾的事呢！
看来，李婉的担忧也并非没有道理，这桩姻缘确实不太好谈。
当然了，以李家人那死要面子的秉性，估计也不会丧心病狂到自曝其丑，跑去官府告他。私定终身这种事，对于一个科举世家而言，并不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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